,仿佛做贼一般。她警告过自己,在沈宅的言行举止一定要谨慎,别鬼鬼祟祟的,那样会连累到邓菲。
梁欢城不再纠缠,马上转身走掉了。
胭寒舒口气,加快步伐,很快到了后院。
她推开石屋的门,一只脚迈进去,忽然意识到什么。今天晚上后院太安静了,竟然没有听见狗吠声。
胭寒往外退了一步,探出半个身子,往远处的树荫望去。昏蒙的灯光里,树下的狗舍还在,图巴克却消失无踪。
胭寒反而更加恐惧,生怕那只凶恶的狼狗突然窜出来……
她打个冷战,冲进石屋,把门掩上。靠着门板喘了一阵,额头渗出一层汗,掌心也湿漉漉的。
(53)气势逼人
谢胭寒走进书房,平复紧张的心情,坐在桌前,打开德文版的金融著作。她习惯地往案头扫了一眼,却没看到那个本子。
她将目光凝注在书页上,全神贯注地阅读。
她已经忘了自己来石屋,究竟要做什么,好像她就是来学习的。这本书吸引了她。以前从来没想过,枯燥的金融学居然点燃了她的兴趣。这本书写得并不枯燥,作者对很多问题的阐发独辟蹊径,尤其是生活中经常碰到的东西,最能吸引胭寒,比如扭曲的信用卡、银行的弱点、疯狂的股票市场,甚至包括怎样合法逃税。
胭寒读得太投入了,偶尔,她会提醒自己要注意时间。现在是夜里11点半,还有半个小时。
“谁让你进来的?”冰冷低沉的声线。
胭寒怔了几秒钟,然后猛地跳起身,手中的书掉到地上。
灯光的暗影处站着一个人,看不到脸庞,只能瞥见挺拔的身躯轮廓。衣服边缘勾勒着一道光痕,如刀刻一般,散发着逼人的气势。
“我……我不是……”胭寒语无伦次。
她猜度此人便是管家,却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,又在那里站了多久?
她弯下腰,从地上捡起书。克制自己的惶恐。
那个神秘的男人一动不动。有一种锐利的风格。那暗夜潜行的姿态,却像一只午夜猫。
“你是邓菲带进家门的?”沈重阳问。
胭寒暗暗一惊:这人是管家,却直呼邓菲的名字,来头不小啊。
“我叫谢胭寒。”
沈重阳又不说话了。刚才胭寒读书时,他静静看了一会。很少遇到女孩读书如此专注,因为他自己读书时,便能忘掉周围一切,谢胭寒同样如此,眼神专注而清朗。
沈重阳再次发问:“你什么时候来的?”
“有半个月了。”谢胭寒回答。
“我问的是,你什么时候进了我的房间?”
“噢……我是前天晚上第一次来的。”
胭寒怕得要死。管家会不会说她擅闯私宅?她可见识过管家动用私刑的场面,曾有个厨师马蚤扰女仆,被他判定为强犦罪,毒打一顿拖走了。
“那,本子上的字句,是你修改的。”沈重阳语调清清冷冷。
“有几个专业名词,翻译得不够精确,我顺手改了一下。”胭寒说,“专业名词如果翻译偏差,会产生误读,造成根深蒂固的错误概念,也会影响判断力。比如,你在做投资的时候,或者与银行打交道……”
“这么说,我要谢谢你了。”沈重阳冷漠地说。
“那倒不必。”谢胭寒勉强一笑。
她努力想看清那个人的面容,却仍是一片模糊。
根据那人的身躯轮廓、说话的声线,以及那种锐利的风格,胭寒在心里勾画出他的外貌——
五官犹如刀削一般,冷峻而利落,神情自若,流露出一股冷漠又古典的美感。
事实证明,胭寒对沈重阳的直觉,完全正确。
(54)晚安,管家
沈重阳忽然问:“谢胭寒,你是邓菲送来给我当家庭教师的?”
“这个……”胭寒事先没有想过,邓菲也未提及。
“你还懂什么语言?”沈重阳转变话题。
“除了德语,还有英语、法语、日语——”
“日语。”沈重阳打断胭寒的话。
“对,日语。”胭寒望着灯影中的沈重阳,仍是一片模糊。
“你走开。”沈重阳忽然说道。
“嗯?”胭寒不明所以。
沈重阳抬起手,做了个手势。谢胭寒似有所悟:是叫她离开书桌,站到一旁去。
她心里有点生气了,让走就走,好好说不行吗?
算了,忍吧,毕竟是私闯民宅,是她有错在先,人家没有骂她甚至没有动私刑,已经捡了便宜。
胭寒退到一旁,低头站着。
沈重阳慢吞吞走过去,竖着衣领,胭寒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,什么都看不清。她索性收起好奇心。
耳畔传来打开抽屉的声音。
沈重阳说:“看看这个。”把一张纸扔到桌面,自己回到灯影背后。
胭寒的目光投向桌面,是一份日文资料。
沈重阳冷冰冰地说:“念一下。”
胭寒拿起那张纸,用低婉的声调朗读起来:“第一,中方银行由于没能抓紧大好时机发展储蓄业务,正在坐失利润可观的重要买卖。第二,中方越是迟迟不采取行动,就越是难以赶上大批竞争对手,第三……”胭寒忽然停下话头,仿佛醒悟过来,迟疑地翻弄着资料,“这是什么?日本人想要破坏中国金融市场?”她用惊惶而愤怒的眼神盯住黑暗中的沈重阳,“你……让我当汉j?”
沈重阳忍不住笑了两声。
胭寒迷惑不已。第一次听见这人的笑声,让她恍如隔世。
“真可笑。自以为聪明。”沈重阳的眼眸冷冷地扫向胭寒,“别忘了我也是华人,怎会让你当汉j?”
“可这是什么?”
“是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得到的。”顿了顿,重阳的嘴角勾起一弯残酷的笑容,“与你无关,说了也不懂。”
这份资料是沈重阳从邱家一个人手中拿到的,随后,他便失手杀了那人,但与这份资料没有直接关系。
谢胭寒又仔细看了一下,放心了,这张纸上写的东西,主要是对日方公司不利。
她问:“为什么让我读这个?”
“考察一下你的日文水平。”沈重阳淡漠地说。
“你自己看不懂吧?”谢胭寒脱口而出。
沈重阳静默片刻。“不全懂。”倒也坦率。
胭寒对这个男子更好奇,看起来他像一个冰冷的机器,却不是那种趾高气扬、刚愎自用的家伙。
沈重阳看了看手表,毫不客气地说:“你可以走了。”
谢胭寒转身走向屋门,临别时说了句:“晚安,杨管家。”
沈重阳皱了皱眉头,抬起脸,目送谢胭寒离去。
……
(55)怅然若失
谢胭寒回到自己房间,意外地看见邓菲在客厅等她。
“姐,还没休息?”
“睡不着,来看看你。”邓菲从沙发上站起身,“今天这么晚,石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?”
“管家提前回来了,把我堵在书房。”胭寒瞥了眼座钟,已经过了午夜,她却一点也不困。
邓菲冷眼旁观,发现谢胭寒的眼睛里隐含着兴奋。
那一丝兴奋,化作一把飞剑,狠狠刺在邓菲的心头!
她意识到自己心中充满了嫉恨,赶忙进行压制。最近她在苦苦修炼,只要一感觉到怨毒、愤怒,就拼命克制,以免从言谈间流露出来,惹起谢胭寒的警觉。
但邓菲很清楚,怨毒无法消除,只是挤压到某个黑暗角落,像硫酸似的腐蚀着她,不知还能坚持多久?
邓菲平淡地笑了笑,“他发现你在书房,没生气吧?”
“好像没怎么生气。”胭寒说。
“你们谈了什么?”
“关于翻译的事。哦对了,他问,我是不是你请去的家庭教师。”胭寒说。
“你如何回答的?”邓菲盯住胭寒的眼睛。
“我不知怎么说。后来他用一篇日文资料考核我。”胭寒说。
“你当然没问题喽。”邓菲亲切地拍了拍胭寒的胳臂。
胭寒不好意思地笑一笑。
“不管怎样,他没有发火,这就好。”邓菲若有所思地说。
“我老是看不清他,他也回避我,不让我见到面容。”胭寒说。
“那人挺奇怪的,嗯?”邓菲往客厅外走去,“胭胭,休息吧,明天见。”
胭寒淋浴之后,躺在床上辗转反侧。不知过了多久,沉沉睡去。
落地窗外,伫立着一个人,静静看着黑暗中的谢胭寒。那是梁欢城。
胭寒的背影,映在梁欢城的双眸间。梁欢城站在游泳池边,灯光下泛起澄碧的涟漪。
他显得异常孤独。往昔他绝少忧愁,此刻却有着浓浓的愁怅。
与他相隔数米的女子,将成为沈重阳的女人,无论何种身份,她终将属于沈重阳。他想把一切告诉胭寒,然后带她走。可是,他做不到。
因为是沈重阳。世上他唯一不能背叛的人。沈重阳困扰了他。
梁欢城退回到泳池边,看着水中的倒影,久久不动。
……
第二天下午,梁欢城请胭寒来到他的房间。
“请你喝香槟。”梁欢城说。
胭寒有些紧张,往窗外看了看,“不要紧吗?”
“什么?”
“这是沈宅,你说过,不要我们太亲密。”胭寒说。
梁欢城露出熟悉的谐趣笑容:“那是为了增强偷情的刺激。”
胭寒瞪了他一眼。“我从来都搞不懂,你哪句话是真、哪句话是假。”
“开香槟吧。”梁欢城岔开话题。
香槟搁在餐具柜上的冰桶里,谢胭寒早就看到了。大部分冰块已经融化,但酒瓶还是冰凉冰凉的。她拿起酒瓶,拨弄着瓶口的金属线和软木塞。
梁欢城用宠溺的语气说:“丫头,别去动塞子。先把酒瓶倾斜到四十五度,然后一只手捏住塞子,一只手转动瓶子就行了。”
胭寒照他的法子去做,果然很灵。
“你什么都懂。”胭寒嗔说。
“我最懂的还是……”他故意不说了。
胭寒无端地猜了一下:最懂女人心?最懂床上功夫?最懂骗人?
梁欢城从胭寒手中拿过香槟酒瓶,斟了两杯,一杯递给胭寒:“来,干杯。”
“为什么干杯?”胭寒望着他。
“哪有那么多为什么?”
两人品尝香槟。
(56)关心她的身体
胭寒一边品着香槟,一边靠着沙发喃喃地说:“阿欢,我这两天遇到管家了。”
“恭喜你。很了不起吗?”梁欢城勾起嘴角,若无其事的瞥了她一眼。
“管家怪怪的,你应该了解他。”胭寒将目光投向梁欢城。
“我又不是他爸爸。”梁欢城耸耸肩,啜饮香槟酒。
“他天天待在后院的石屋里——沈宅的管家这么有个性。”胭寒费解地说。
梁欢城忽然沉默。
良久,他问了句:“喜欢管家吗?”
胭寒不禁愕然:“喂,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不觉得他很有吸引力?”梁欢城放下玻璃杯,十指相扣。
“我连他的模样都看不到。”胭寒噘着嘴。
“那样更有神秘感。”梁欢城笑了。
谢胭寒站起身,“我回房间。”
“怎么了?”梁欢城仰起脸,显得意兴阑珊。
“回去准备一下,晚餐和邓菲一起陪伯母吃饭。”胭寒说。
梁欢城不由得绷紧下颌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:“那好,晚餐见。”
……
晚餐时分,梁欢城并未现身。
乐善堂的餐厅上首坐着郑碧月,她今天显得神采奕奕,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。邓菲坐在下首,谢胭寒挨着邓菲。
郑碧月穿着一条墨绿色旗袍,嘴角痉挛般地笑了一下,说道:“胭寒,最近辛苦你了。”
这句话莫名其妙,谢胭寒怔了怔,心想:她是不是想赶我走?
可是看表情不像,反而比以往更亲切随和。于是回应道:“谢谢伯母照顾,我天天在这里享福,没什么辛苦的。”
邓菲平静地说:“胭胭,婆婆的意思是问你能不能住得惯,有没有水土不服,如果感到身体辛苦,请医生调理一下。”
胭寒笑了笑,说:“那倒没有。我的适应力还算不错。”
郑碧月却说:“还是要让医生看看的。”
胭寒茫然不知所措,瞥了邓菲一眼。邓菲给她使眼色。她只能顺着往下说:“那行吧,让医生看看也好。”
郑碧月又一次嘴角痉挛,极快地笑了一下。
然后才像想起什么似的,扭脸问秀桂:“阿欢怎么没来?”
秀桂欠身说:“欢哥和文灿舅舅出去了。”
郑碧月点点头,招呼谢胭寒用餐。满桌的佳肴着实诱人,胭寒却没多少胃口,吃过一碗云吞面,便离开餐厅。
不一会,邓菲跟进房间。“胭胭,明天会有老先生帮你调理身体。”
谢胭寒苦笑一下:“我整天混吃混喝、饱食终日,这样下去怎么行?”
邓菲自顾自说道:“大马的气候跟家乡不同,这里温度高,空气湿度大,到时请老先生开个方子,你慢慢养好身体,回头才好大干一场。”
谢胭寒听得有点奇怪,却没有多想。
(57)药方
第二天上午,谢胭寒正在客厅百~万\小!说,秀桂忽然带着一个老头进来。
胭寒抬脸看了看,只见那老头穿着灰布长衫,光秃秃的脑袋像颗鸡蛋,下颏有一撮胡须,长着一双黄鼠狼似的眼睛,灼灼放光。
胭寒顿时不悦,问道:“秀桂,这人是谁?”
秀桂幽幽淡淡地说:“这位是林医师。”
“我很好,没有患病。”胭寒从沙发里站起身,做出送客的姿态。
秀桂仍是一副幽冷的神情:“胭姐怎么忘了,昨天嫂子说过,今天要请老先生为你调养的。”
那林医师趋前一步,欠了欠身,说道:“所谓‘调养’,就是防病于未然,以‘调’配‘养’,关键在一个‘养’字。这位小姐虽然看起来很健康,却时发怔忡,夜里失眠,乱梦纷扰,对否?”
一番话把胭寒搞懵了。转念一想,这个林医师说的没什么大不了的,自己以前上班时,身边的同事一样如此,多是因为工作压力大,现代人的焦虑症。
林医师接着说:“导致怔忡的病因较多,病患素体虚弱,脾肾阳虚,外邪乘虚而入,博于血脉,造成营血运行不畅,或心血不足,引起怔忡。另,阴虚火旺,频遭灾祸,不能温养心脉,均可引发本症。”
胭寒呆了呆。最后一句话撞到了她的痛处。
她不知不觉坐在沙发里。林医师将干枯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处,已开始诊脉了。
片刻的工夫,林医师眯了眯黄鼠狼似的眼睛,说道:“小姐心悸时作,坐卧不安。头晕乏力,稍劳即发,脉象细弱,兼失眠多梦,此为虚证。”
胭寒缩回自己的手臂,皱了皱眉头。“从明天开始,我还是锻炼身体吧。”
“我开个方子,助小姐一臂之力。”林医师说。
“不用了。”胭寒说。
林医师却拿了一张纸,刷刷点点,很快写了个药方。
胭寒接过来看了看,有干姜3克,郁李仁3克,甘草3克,黄芪1.5克,白葵花0.9克,柴胡0.9克等等。
胭寒把方子记住了,心里想着:哪天有空在sn上问问苏喻,苏喻是从医学院毕业的,又跟伯父学过中医,肯定明白这副药究竟治什么病。
秀桂忽然伸出手,从谢胭寒手中拿走了药方。
林医师最后瞥了胭寒一眼,跟着秀桂出了客厅。胭寒听他在门口说:“……水煎服,每日一剂,日服2次……可保……”后边的听不见了。
谢胭寒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,她想:只要我不想喝药,难道谁会逼我吗?
想想挺可笑。
午餐是谢胭寒独自吃的。早晨到现在还没有见到邓菲,估计在忙生意。
郑碧月原本就深居简出,难得一见,谢胭寒也不愿陪郑碧月吃饭,会有压力。
至于梁欢城,神龙见首不见尾,来来去去都是他的自由,而且胭寒预感到,梁欢城在为沈家办一件事,一件很重要的事。但梁欢城从未向她明说,她也不想表现得太好奇、太关心。
那位文灿舅舅也有几天没见了,看